在既没有电影,又没有电视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看戏算得上是农村人唯一的高雅的文艺生活了。那些年,几乎每个生产大队都有戏班子,但是远近闻名、唱得最好的要数安家洲(村名)的了。

我的姥姥家就住在安家洲。每到春节我们弟兄姊妹几个总是争着抢着要到姥姥家去拜年就是为了能看上几场大戏。踩著碎碎的感傷,兩眼含霜,有風吹過。寒依然,閉上眼簾,記不起你完整的笑容。千年紅塵,就在這一刻。泛起綿綿情愁,我的世界開始下雪……踩著碎碎的感傷。有一年,正月初二,天下着雨加雪,寒风刺骨,母亲让二哥瞒着我一人去姥姥家拜年了。我知道后,哭着喊着拼死拼活一脚水一脚泥硬是撵了去。到了姥姥家,我衣裤鞋袜全湿透了,手脚冻得像红萝卜。姥姥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唉,你妈也是的,让娃子们来看个戏呗,还让一个来不让一个来的。

距离戏开台的时间还早,我们草草地吃了饭,就和老表们扛着板凳随着人流朝戏场子涌去。

戏场子就在大队隔壁,姥姥家门前不远。露天的、很宽敞,能容纳几百千把号人。最显眼的是戏台,一人多高,用青砖和条石码的,很牢固,顶上搭了油布,两边砌了砖墙。离开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戏场里的人群早挤得黑压压的。前面的坐椅子,后面的人站着,再后面的索性站着凳子上,戏场周围的树丫上还荡悠着三三两两的顽童。

安家洲从不拖台。一阵“咚呛—咚呛—咚咚呛”的锣鼓家什打过闹台。在悠扬的二胡、笛子声中,绛色平绒帷幕徐徐拉开,于是,仙境般的布景便显山露水了。

演的是样板戏《沙家浜》。演员上场了,粉了脸,化了妆,着了戏服,有模有样有板有眼的,很打眼。戏装、道具、布景都很到位,跟后来电影里的差不离。胡传魁的草包像惟妙惟肖,刁德一的奸诈阴险让人咬牙切齿,阿庆嫂在察言观色周旋应付,沙奶奶视新四军如亲人般……一会儿枪声大作,一会儿风平浪静;一会儿西皮流水,一会儿摇板慢板。所以,满场的老老少少都瞪大眼睛张着耳朵生怕放过了一句台词、一个动作、一个情节,连吃奶的娃儿也知趣地停止了哭闹。

安家洲的戏很有几分功底,《海港》《红灯记》《杜鹃山》《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等样板戏都会演。每年从腊月三十晚一直唱到初七八开工才压台,正月十五还得唱上两天,很多人几乎一场不落。说实话,那时候,我也不懂得什么演技,正应了那句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俗话。拿到现在来看,安家洲的戏也不掉价。除了字正腔圆,有招有式,认真投入外,演员的标致漂亮是无以伦比的。有几个演员是我的亲戚,回家卸了妆洗了油彩,一个个都是俏姐靓妹伟男子,因而,三乡五里的年轻人都愿意到安家洲看戏,以饱眼福。那时候,人们编了一段顺口溜:“安洲的戏,孙店(大队)的台,不看轩庄(大队)的崴崴崴”。

安家洲的戏的确迷人,它给我的童年带去了许多欢乐。直到现在,那一幕幕戏一场场景仍不时地在我的眼前过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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